208少嘉猝亡陈亮惊呼.何正回撰

208少嘉猝亡陈亮惊呼

何正回撰

《何少嘉墓志铭》（陈亮作）

少嘉，何氏，名大猷，少嘉其字也。世为义乌著姓。初，少嘉之曾祖先既死，祖榘以武事强力起家以光其业。父恢茂宏，叔父恪茂恭，以文字自奋场屋，有声诸公间。茂恭登庚辰进士第，未及为时用而死；茂宏不上第亦死。少嘉时年二十许岁，辅伯兄大辩以当家。而家事悉禀命焉。仲兄大雅以疾不涉事，少嘉时其起居，使得徜徉以自养疾，门外之事，不问剧易，身悉自当之。

少嘉兄弟欲葬其父于旁家之净明寺。葬有日矣，而寺僧梗，不得葬。少嘉慨然曰：“我岂无一地以葬！是少我也，家不可以立矣。”官为杖之而止。又杖一恶少之无故为梗者，而后门户为之少宁。

少嘉处宗族以顺，待朋友以信，接乡党以礼，协亲戚以恩意。教诏童仆，而随力使之；视租户如家人，而恤其轻重有无。及其死也，无一人不为之堕泪；而快其死者，两僧及一恶少耳。

内事则姑姐妹之既适人者，疾病而多方救疗之，缓急而奔走扶助之。公济其乏而私又不靳其所有，惟其无事则平处之。或怨其不均，则曰：“兄弟姐妹，岂有两心乎！”未适人者，坐起必曰：“嫁尔而不及父在时，是为死其父矣，尔伯兄必不然。”遐时，读书有常课。暮夜欲慰暖其母，则卧榻之侧，几案之旁，道及闾阎碎事，姐妹笑语。夜分母倦，始各散去，而母亦忘其为寡居也。

倾心一世之贤者，见辄尊事之，虽未见知，而不怠愈虔，曰：“吾未知前辈所谓不传之学安在，而敢自弃乎！”尝从余学，而其姐以为“吾弟何所求于子而汲汲若此，盍有以大慰其心”！予笑谓其姐曰“越鸡不能化鹄卵，惜吾之非鲁鸡也。”其姐曰：“我不解子书语，吾弟满意而去，则吾之愿也。”

未几而当路欲以事见杀，少嘉自比于弟子，而营救不爱其力。浙江风涛之险，一日往复两涉之，几至覆舟不悔。绍熙改元[1190年]，冬十有二月，狱事再急，月之六日，少嘉无疾而死。予为之惊呼曰：“我其不免于诏狱乎！少嘉死，是恶征也。”二年[1191年]兴狱，而仅能以不死。其兄将以癸丑[1193年]二月二十三日，葬其园之南山。

少嘉娶俞氏麟之女。麟一时名士，得邑以死。少嘉年二十九岁，无子，爱其兄之少子已孙者，死以嗣其后，亦少嘉之志也。于是龙川陈亮铭其墓，晉安吴竽为书之。

铭曰：兄之子，吾子也；百世之中，孰知其为彼为此也！宅兆之卜，惟其安也。以吾身而为后日之计，则阴阳祸福之多端也。身无可择之行，而道有未尽之精微。賫志地下，深藏而厚覆之，而鬼神莫之窥也。化为堆土，溢为精英。变动无时，其或尔克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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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恢有三个儿子，长大辩，次大雅，幼大猷，《谱》上只记大猷生年和卒期，想是根据陈亮文推出。何大猷，以字少嘉行，生于1162年，父亲何恢1183年死时，他22岁。此时他们家己与叔叔何恪家分开。当家的是他长兄何大辩，二哥有残疾不管事。少嘉从小读书，后来跟着姐夫陈亮学习，关系亲密。

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。1190年冬，陈亮被官司搞得焦头烂额，少嘉为之奔走不遗余力。结果少嘉突然猝死，自然使陈亮惊呼其凶兆恶运了。一户富，十户妒，是中国社会的顽疾。无论官塘何恢家，或者永康陈亮家，看来对头都不少。陈亮写给内弟的墓志铭，就从他岳父的安葬风波说起。原来何恢生前选好了坟地，还花费很多钱财去经营，但正待安葬时，却引起附近净明寺和尚和所谓恶少的阻止，事情不得不拖下来。后来虽然衙门给予寺僧和恶少打了屁股——仗之，但何恢儿子们还是作了退让，把坟墓另行安葬。应该说，何家如此做，是明智的。

接着陈亮对少嘉言行作了评述，说何家有童仆，有租户，是个富裕之家。但他们视租户如家人，照顾体恤，因此对少嘉的猝死，无不掉眼泪。至于拍手高兴的，只有两个和尚一个恶少。从何恢安葬到何少嘉死亡，再次提到和尚与恶少，说明双方关系一直没有改善。我甚至怀疑，此后何家遭到查抄与火灾，弄得家破人亡，可能就是该矛盾的爆发。只是何陈两家有名人物都己远去，后代又讳莫深也。

少嘉虽早结婚，但无子嗣。亲属安排把大哥何大辩的小儿子巳孙当作继子，巳孙那时至少已经出生，即生于1193年前。可《谱》载巳孙生于嘉定甲戌七月十一，即公元1214年，这岂不是笑话？

还有陈亮祭何少嘉文两篇，表现出他对何少嘉的思念和陈妻对幼弟的深情。文章写得好，兹录如下。

《祭妻弟何少嘉文》（陈亮作）

呜呼！恩莫隆于姻戚，义莫重于朋友。民之秉彝，士有常守。类而聚之，各从其厚；联而合之，既厚且久。圣贤所谓，舍是则否。我与子姻戚也，而讲论辩说，我为子剖。子于我朋友也，而患难仑卒，子独我救。缓则游从，急则奔走，不期而应，如左右手。我寡兄弟，赖子以没首；世俗道薄，赖子以遮丑。天胡不仁，为此舛谬！夜半负舟，疾驰恐后。古亦有之：颜夭跖寿。独子遭乎，亦我有咎。

呜呼！此其祸变，岂复吾之始虑耶！以子之平生，亦何以致此荼苦耶！事母能以色养，至于左右之无违；事兄不以病替，至于忧喜之无忤。敬其弱妻而里言不用，抚其幼妹而恩意孔煦。尚贤睦族，以任门户；敬老慈稚，爰及行路。人为我役，谨其喜怒；人食吾利，同其欲恶。节彼我饰，行以内恕。年未三十，动有常度。仰止圣贤，行矣而著，胚胎既成，轩豁呈露。子之望我，亦以此故。我困祸患，失其故步，子抱不满，交臂而去。道之云远，人遏其遽。非道弘人，归咎无所。百尔所思，岂亦有数！我辞非悲，我泪如雨。有知无知，一息千古。

    ——上文载《陈亮集》及《南湖何氏宗谱》

《代妻祭弟何少嘉文》（陈亮作）

呜呼吾弟，弃我而去，曾莫我告；今又葬矣，迫期而报。欲办一饭，形影相吊。有东无西，徒此相叫。强学力行，汝才既邵。爱敬且发，汝心皎皎。汝不自欺，人也汝保。何生之佳，而夺之早。汝今且病，有妻尙少，汝往安乎？子庶克绍。覆载无穷，****，****，不能俱到。合辟变化，其端固妙。兄弟一体，隔世**********不存其身，惟其感召。吾夫视汝，形影相照，临穴不及，肯此**一日七驿，空焉悔懊。樽酒薄礼，为我一釂。

    ——上文录自《永乐大典》卷14052祭字韵。此篇《南湖何氏宗谱》与《陈亮集》均未录。